江雪驚愕睜大眼睛，看着他往旁邊走去。

「不是。」楚墨淡然道，先前「江雪」十分厭惡他，就連住在旁邊都覺得骯髒，因此中間的倉廥用來隔開二人。

然而他所住的地方竟空無一物，唯有張殘破的淄色粗布平鋪凹凸不平地面，因為靠近茅房，屋內昏暗潮濕，滿牆裂縫滋生青苔，像是給畜生所住似的，隔壁簡陋的倉廥都比這好。

江雪差點把「卧槽」兩個字罵出口。雖然知道原主惡毒，現在看來用沒人性形容她，簡直侮辱了那三個字。

她扶額，不忍直視：「楚墨，你去旁邊的房間吧，有麥草墊着睡得舒服些。」

「好。」

被褥不洗，碗總歸要洗的。只一眨眼的功夫，那頎長高挑的背影鑽進了堂屋，身前系了件粗糙的襜衣擋住水漬，江雪任由他去了。

「我出門一下，很快回來。」

槐樹村有間小葯館，現下這時辰估計已經開門，她得儘快過去一趟。

葯館窄**仄，器具粗陋，顯然有很多藥材不齊全。但陳叔所開的方子藥草十分常用，價格也低廉，因此裏面所需的草藥都抓齊。

「賒賬。三天內歸還。」

掌柜乜斜眼，在賬本里記錄下來。若不是女子他是不會讓她賒賬的，畢竟村裡誰不曉得這江雪好賭，身上哪有錢還賬，所幸幾包葯才十三文錢，不算很貴。

江雪拎回去讓楚墨自己煎藥：「一天用一包，可以煎兩次，喝完葯趕緊去休息。」

楚墨擰起眉宇，問道：「哪裡來的錢？」

江雪道：「賒賬，過幾日就還。」

村裡開的葯館做的是熟人生意，鄰里若手頭緊，是可以讓掌柜賒賬，不然她也不會兩手空空跑去抓藥。

見他神色怏然，江雪連忙說道：「哎呀，錢呢以後有的是機會可以賺，現在身子要緊。我有事出門了，你記得煎藥喝，可不能浪費了。」

江雪道完將葯塞進楚墨手裡，生怕他又說什麼，背起門口的背簍一溜煙消失在他眼前。

晨間在田裡忙碌的都是男人，她一個女子出現顯得很是突兀，因此少不了有人在背後指點議論，江雪懶得理會那些閑言碎語，她得加快速度採集栗子。

艷陽東升不久，葳蕤草茂濕潤，江雪挑起根長枝細細敲打地面，不少蟲蛇受到驚擾紛紛從隱蔽的庇護所逃竄。

江雪這才放下背簍，安心撿起來，不過很快她發現背後多了只修長的玉手。一轉身，原本待在家裡休息的人彎着腰，在她背後撿栗子。

楚墨察覺那道視線，頭也不抬，淡聲解釋道：「葯晌午再煎，不礙事。」

「……」

月國不是男尊女貴么，這人怎麼不聽妻子的話，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呢？可他來都來了，總不能讓他又回去吧？

江雪抿抿唇，頓時有些氣悶地背過身。

兩人無聲。

風拂過簌簌地響，鳥蟲鳴唱，時光緩慢流淌帶來難得的寧靜。

江雪蹲着剝殼很久，多了個人來幫忙，做起來確實快，一大筐背簍不出多時便裝滿了。

楚墨二話不說背起來，這背簍看起來小，實則裝得可多了，目測有五六十斤。

累死他算了。

她撇撇嘴懶得管。

平時江雪喜歡嘮嘮叨叨，突然安靜下來，楚墨多少不適應。斜睨了一眼，瞥見她聳拉的臉，微怔。

楚墨身體年輕，恢復力強，那點小傷在這幾日已經結痂，只是捕魚時沾了水，又沒塗藥膏，一不留神傷口發炎發膿才導致發熱。

如今退了熱，他沒再當回事。但江雪卻執拗得很，又是讓他吃藥又是讓他休息的，他一個大男人哪裡那麼矜貴？

不過被人惦念關心的感覺，好像被一團暖意裹挾心口，這感覺從所未有，他並不排斥。

「楚墨，等一下！」

江雪被路邊的野菜吸引注意，扯起嗓門喊住走遠的男人。

江雪前世出生貧困家庭，小時經常跟着大人上山，識得不少藥草和野菜。因此穿到這古代每來一次地方，就能發現新的寶藏。

楚墨又折返回來，看着她像孩子一樣，興奮地蹲在地面……拔草。

楚墨：……

江雪摘了差不多有兩斤，沖他揚了揚手中的戰利品，得意地挑眉道：「你不認識吧，這是薺菜。回去做餃子或者一起炒雞蛋。」

楚墨是天生的廚藝白痴，即使做了一年多的飯，那味道仍然難以下口。他也清楚自己的廚藝有多差，吃了幾天江雪做的飯，一聽到她說的新菜品，楚墨不自間咽了咽，心底很是期待，但面容習慣淡漠的表情，因此看着毫無波動。

即使臉上不顯，可江雪看出他眉目間的柔和，如曦光般透着暖意。

江雪有些羞赧颳了刮鼻子，「走吧，回去了。」

……

一大簍的栗子洗凈、晾乾、切口，也是個大工程。等所有東西弄得差不多了，艷陽已經懸在頭頂。

江雪中午做了薺菜炒蛋、蘿蔔草魚湯，兩道簡單的家常菜，美味帶着普通人家的煙火氣。

楚墨不下廚在旁基本是打雜，藉著空閑的時間，江雪讓他拿着昨日分好的調料還給陳叔。

陳叔家二男一女，搭配一起幹活日子過得倒是滋潤，所以不缺這點東西，也不急着要，但江雪表示借了就得還的態度，陳叔欣然收下回贈幾條白蘿蔔，她便拿來做蘿蔔草魚湯。

吃飽喝足，江雪繞着院子的桃樹消食。這幾日外出出了不少汗，加上飯後走動，鼓起的肚子好像往回收縮了些，身子輕盈不少。

江雪消食完，開始做糖炒栗子。堂屋內瀰漫中藥的苦香，她一進來便看到男人杵在灶台前紋絲不動，「葯煎好了嗎？」

「煎好了。」

「怎麼不喝？」

「……熱，等涼了再喝。」

碗面的熱煙消散，已經放置過一盞茶的時間。江雪淡淡掃了他一眼，面色如常，說得好像真的煞有其事的樣子。

「行。那你等會兒再喝吧，我去做糖炒栗子了。」